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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物馆:收藏不变的故事(二)

我相信,凡是来过旅顺口的人,都会有一种感觉,这里风景很美,却是一个让来访者心情无法平静的地方。不论走在大街小巷,或是海边山上,向哪里望过去,目光说不定就会被什么给刺疼了。旅顺博物馆,却可能是个例外。

在任何一个城市,博物馆建筑都是一件艺术精品,甚或是一个城市的文化地标。数年以前,因为要给一本老建筑图册撰稿,我曾试着从建筑的角度,对旅顺博物馆作一番美学考量。

我知道,这是一座罗马复兴风格与新古典和式风格相结合的折中主义建筑。主体宽而不高,地上大部分是两层,中间局部是三层,地下局部还有一层。就整个建筑的构图看,中央突出,立面用扶壁柱和混合式柱头,上层是半圆形窗,在中央山花屋顶上面突起一个塔楼,入口处则采用了常见的巴洛克手法,以凸起的雕饰装点门面,尽管繁琐了一些,却有一种别样的华贵,一种隐藏在庄重里的张扬。

我还知道,这座建筑最早是俄国人建的陆军将校会馆,只是还没等完全建好,日俄战争爆发了,它成了一个半截子工程。在旅顺口,俄国人留下的半截子工程不止这一个,许多工程都是俄国人干了一半,后一半由日本人接着干,比如大狱,由于各干了一半,后来就叫它日俄监狱。

将校会馆幸亏没有完工,日本设计师前田松韵接手的时候,他可以把华丽奢侈的休闲娱乐式会馆,大尺度地修改成庄重典雅的博物馆。我发现,博物馆与大狱虽然都是半截子工程,不同之处却在于,大狱一看就知道哪部分是俄国人先建的,哪部分是日本人续建的。俄国人用的是灰砖,日本人用的是红砖,两种颜色至今仍泾渭分明。此外,俄国人建的是监狱,日本人接过来还是监狱。博物馆却不一样,几乎看不出哪个地方属于俄国人的设计,哪个部位出自前田松韵的手笔。血统来自两个国家,建筑却浑然一体。折中主义这个词,似乎就是指它而言。它也因此成了一个范本,经常会有建筑系的教授带着学生来这里现场教学。

其实,早在1915年深秋,关东都督府就在千岁町开设了一个物产陈列所。后来搜集品越聚越多,叫物产陈列所显得有点小气,第二年便改了名字,叫关东都督府满蒙物产馆。不久,都督府在松村町找到了稍微宽敞的地方,物产馆就迁了过去。与此同时,大伯町俄军将校会馆改建工程也正式启动。两年后,即1918年11月22日,关东都督府博物馆在太阳沟的大伯町正式开馆。

此后,馆址虽然没有再动,名字却还在继续改着。1919年,天皇发布敕令,撤销关东都督府,改设关东厅,它便改叫关东厅博物馆。1934年,天皇再发敕令,将关东厅改为关东州厅,大概意识到以后不知还要怎么变,决定不再跟着官署的名称走,一次性改到位:旅顺博物馆。

趁着在旅顺口小住,我对这几处馆址曾作过一次实地考察。

物产陈列所,在当年千岁町华俄道胜银行旧址,现在是万乐街33号。这里已改为一间会馆式餐厅,里面的装修富丽堂皇,菜品更是超级考究。只要能消费得起,就可以当座上宾。

关东都督府满蒙物产馆,在当年松村町的一座俄式小楼里,现在是列宁街22号。它是一座临街建筑,外观没有什么变化。第一次去,这里还是一家网吧,一年后再去,已经改为工商银行营业部。

旅顺博物馆,在当年的大伯町,现在是列宁街42号。几年前,仿照它的建筑风格,在旁边建了一个分馆,与本馆形成了一个博物馆建筑群。

馆长告诉我,1945年秋天,旅顺口被苏军接管之后,当时的馆长岛田珍彦没有马上离开,他和馆员村朋喜一起,跟苏军作各项交接。然而,日本馆长前脚走,苏军后脚就给它更了名:旅顺东方文化博物馆。

在苏军接管时代,先后有两任馆长。第一任是地质学家朱可夫,最后一任是西蒙诺夫中校。中校的夫人是个画家,曾来旅顺口度过假,还给博物馆绘制了一张巨幅油画,题为《斯大林与毛泽东会晤》。现在,这幅画也是具有收藏价值的绝版文物了吧?

博物馆正式移交中国的时间,在1951年1月。彼时,苏军还没有撤离旅顺口。一年前,中苏签署了一个重要的协定,一年后,中苏便达成了一个移交协议。移交仪式,在当年的旅顺市政府礼堂举行。那天,一起收回的不只是博物馆,还有与它连成一片的动物园和植物园。

几十年后的一天,某任中国文化部长来到旅顺博物馆,他一边感叹当年那个历史性的时刻,一边写下了四个大字:物归原主。其实,物归原主是一个难题,因为在这个世界上,不知还有多少东西没有物归原主,也许会有那么一天,也许永远也等不到那一天。

博物馆归属中国之后,第一件事还是改名:旅顺历史文化博物馆。然而,不知为什么,1954年,又改回去了,仍叫旅顺博物馆。

1955年2月,苏军即将撤离之前,郭沫若与几位国家领导人来到旅顺口,除了庆祝苏军建军节,还有另外两项活动:一是去大连的斯大林广场,参加苏联红军烈士纪念塔和铜像落成典礼,二是在旅顺口的太阳沟,参加中苏友谊纪念塔奠基典礼。

友谊塔奠基的地方,就在旅顺博物馆门前的广场,仪式结束之后,郭沫若来到了广场南侧的博物馆。这是早就安排好的日程,博物馆已经提前准备好了纸笔。参观介绍之后,郭沫若便以遒劲洒脱的郭氏行楷,欣然写下五个大字:旅顺博物馆。

在副馆长办公室墙上,挂了一张当年题字的现场照片。他告诉我,郭沫若留下题字不久,馆里就将它制作出横式馆名匾额,悬挂在博物馆正门,而它也成了旅顺口最大的一张名片,并成为本馆永久珍藏的历史记忆

编辑:张琦